<h1>第四章 旧恩情</h1>
夜里露水shi了桂花叶子,花粒子细密如米珠,尚未开,已清气远溢。
一处花开香两院,不知他可曾......
“真不曾想,你竟会为着我守身。”
腰背一热,男人的体温便整个袭上来,他揣了一夜旖旎残梦自身后揉著她。
“天已快亮了。”青窈提醒他,抚着窗棂放下了支摘木,把庭院那株桂树关在了外头。
“怪我孟浪,卿卿若非连月为我守身如玉,怎会一入便紧窒若处子。可还疼麽?”
她听了,兀自垂眸背过身去,腰段轻旋,惹人娇怜,周彦明只道她是小女儿羞赧,未成想她的心思。
青窈真是不知作何表情,不看他,七成是怕露了相。
呵,守身如玉?明明她都快记不得周彦明这个人了,哪儿还数得来有几个男人?
床上讨好的话罢了。
她纳闷,周彦明熬烟怎地熬成了个昏头少爷?夜里在床上,浪头打迷了魂儿,说信著倒罢了,怎么今早还糊涂着,怕是忘了身在烟花地儿吧。
他又恨道:“可恨晏时修是个手黑的!卿卿等着,等我成事,必会拿着银钱来赎你走。”
青苑轻叹,“去时终须去,再三留不住,我不奢求彦明回来寻我,只盼你平安。”
“好卿卿......非我不愿带你走。”她又听见他急切补充:“我已同那封建腐朽的家族断了干系!绝不能再用他们的钱财糟污了你。”
冠冕之词,令人嗤鼻,不过她也不计较。
苑青窈从容为他穿戴好,整装后,他望着镜子,自个抬手将绅士帽压得低了又低。
这才对她说:“嫁衣行头卿卿且留作念想,思念时便如我伴着你。”
“今此别后,山遥水遥,卿卿日夜为周郎祈福寿。”
她哀怨捏着帕子,捶拍男人肩膀,似留似逐。
周彦明估计看多了佳人十八相送的戏码,自己也须得唱回戏里的主角儿。他临行依依,又回头念道:“同枕共眠岁难长,但愿痴心留心上。”
唉!
苑青窈真怕他兴之所至,跟她要来笔墨纸砚,题诗三百再走。
终于送走那洋少爷,她本想补上一觉,可又没什么睡意。周彦明毕竟是个读书人,瞧着轩昂,床上动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,折腾不到哪儿去。
她起身梳理了自个儿,换了身玉色杭绢纱衫,桑烟罗裙,外披着件荷jing枯绿的长裳,待收拾停当,重新去支开窗子,这回太阳全出来了,不过时候尚早,晨间草木疏朗的清香,盈盈扑面。她望了望,时修那处的窗子仍闭着,没住过人似的。
“真没人气儿......”
“卿姐姐——”
正出神,听得红宝在门外唤她。
定是柳妈妈打发她来的。
青窈开门让她进来,小丫头果然两手端着托盘,上头放着早点和一碗唐茶色汤羹。
“姐姐,妈妈嘱我给送汤来了。”
“整日起这么早,当心蹿不起来个子。”
“大脚再生个大个子,没人要了。”
青窈皱皱鼻子,不置可否,想也知道谁教的,光叫她坐下把早点吃了,一会儿和她说话,自己倒倚窗口吃茶去了。
她拿调羹舀了舀汤羹,黄酒冲的柿子蒂粉,也不难喝,味道甘酸,吃下便省了一堆麻烦事儿。
只是老人说天长日久了,女人终身难能受孕,且管它呢,她们这样的女人。
红宝捏了块儿玲珑的松仁玫瑰拉糕吃,黏丝丝的嚼咽,小丫头神色自如,吃相不拘也不虎,显然并不认生。她时而抬头看她的卿姐姐,白净的半边脸沐在晨光里,泛着淡金色的崇光,那么明朗典雅,像是佛堂里的女菩萨,分明半分风尘气也无。
青窈见她吃过了早饭,便将一个白藤箱子放到桌上,叫她拿去当铺换了银两。
里头装着扮新娘的行当。
红宝明白了她卿姐姐不会跟周公子走,一时喜道:“姐姐果然不会离开咱们隐月楼!”说着又犹豫起来:“只是这盘金索银,挑红绣绿的Jing绣宝贝,轻易上哪儿找啊?不留着多可惜。”
“眼下世道乱,什么宝贝都不比银钱傍身来得稳妥。”
红宝点点头,弯腰把藤箱抱在怀里:“要叫柳妈妈说,得改床缎子棉被,俩枕头,当传家宝贝!”
青窈被她逗得呵呵直笑:“不嫌硌得慌。”又喊她先把东西放放,从妆奁里挑出一对宝塔坠子交到她手上。
“这个当不当全随你的心思,女儿家及笄的岁数,留一两件称意的总不算过。”
红宝眼前就是生辰,青窈视她如姊妹,总是护着她,红宝明白谁是真待自己好,故而也全心相对,此刻无不感动,妥帖收好,又说了好些体己话儿才去了。
如今的何苑卿即当年的苑青窈,她来时修身边那年正是和红宝差不多的年岁,名字也